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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70 明 龙泉窑梅子青出戟尊

龙泉窑梅子青出戟尊
拍品信息
LOT号 6370 作品名称 明 龙泉窑梅子青出戟尊
作者 -- 尺寸 直径15cm;高24.3cm 创作年代
估价 1,650,000-2,650,000 成交价 RMB --
材质 形制
出版
• 《Jade Green and Kingfisher Blue: Longquan Wares from Museums and Art Institutes Around the World》,柯玫瑰,ACC Art Books,英国,2022年,页82,图版78

备注
• Colonel W. R. Hodgson (1892-1958)旧藏

此件龙泉尊通体饰四道棱脊,古气盎然,扑人眉宇,釉色幽隽淡雅,整体造型舒展空灵,给人以高雅华贵的感觉,足为清供雅品。形制仿青铜式样,广口外撇,鼓腹,高足呈台阶状外侈,颈、腹、足部堆贴出戟纹;通体施粉青釉,釉面滋润肥腴。造型古拙典雅,线条曲直有致。出戟尊较龙泉窑系中甚为罕见,其造型源自西周时期的青铜尊。
东京国立博物馆藏有一件龙泉青釉出戟尊,出版于《日本人爱中陶磁:龙泉窑青磁展》图版29号。浙江省博物馆一件元代相仿的出戟尊样,出版于朱伯谦《龙泉窑青瓷》图版29号。此外,伦敦大维德中国艺术基金会亦藏有两件器型相若的元代出戟尊,见于毕宗陶(Stacey Pierson)Illustrated Catalogue of Celadon Wares in the Percival David Foundation of Chinese Art第25页图版221号和第29页图版234号。另一件藏于日本和泉市久保纪念美术馆的明代龙泉青釉瓶,则拥有竹节状的出戟设计,载于《千声万声龙泉窑青磁:特别展》图版116号。
冯先铭先生在其著作《中国陶瓷》中论证钧窑始烧于北宋的观点时,所举钧窑与汝窑、官窑等有共同点的器类,其中便包括出戟尊之造型。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汝窑“奉华”铭出戟尊便是一例,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钧窑月白釉出戟尊亦是一例。目前最早的瓷质出戟尊,见有南宋官窑和龙泉窑制品。从南宋官窑和龙泉窑的出戟尊来看,二者腹部均为扁圆状,出戟为隐起的“出筋”或扁平的泥条,可资与本品参较。

龙泉窑梅子青出戟尊
柯玫瑰
龙泉青瓷烧制于浙江南部的瓷窑,早在公元3世纪时便已运作,至清代仍持续生产陶瓷。这件梅子青出戟尊烧制于南宋时期,是龙泉窑瓷器的品质巅峰之作。南宋仅仅持续150年,生产的陶瓷却品质精绝。很多人认为,南宋龙泉窑登峰造极,至今无出其右者。
此尊胎质坚密,胎色灰白,露胎处呈火石红色。釉色青翠碧绿,釉层凝厚处色泽更显清丽。自古至今的青釉器中,色泽泛蓝者较之青绿者更受青睐。此尊釉色光润宛如绸缎,触感莹润,沁人心脾。文人雅士素来钟爱美玉,而龙泉青瓷无论是釉色还是触感,皆可与玉石媲美。
数百年来,宋代宫廷用瓷一直被视为中国陶瓷史上至为珍罕的品类:汝窑为北宋宫廷烧瓷,官窑为南宋宫廷烧瓷。约公元1200年,南宋官员对在都城临安(今杭州)生产的官窑瓷器迷恋有加,于是在大窑、溪口另设瓷窑,烧制瓷器。这两处龙泉窑距离临安不远,颇为便利,从大约1200至1260年开始,大窑、溪口及其他窑口仿照官窑烧制的龙泉瓷便已品质上佳、出类拔萃。
观此出戟尊,有四个方面值得关注:
-此尊极具美感,带给人感官享受
-此尊精巧之至,对工艺要求极高,用于烧制此尊的龙窑至关重要
-此尊造型典雅,仿自古代青铜尊
-此尊流传有绪,为W. R. Hodgson上校旧藏
前文已经介绍了这件出戟尊的观赏性。龙泉窑有着悠久的陶瓷烧制传统,如此出戟尊一般的顶级器物,必然曾被大量生产,因此,存在很多质量欠佳的器物和有缺陷的废品。为了探究其中的品质差别,我们需要了解生产此尊所用的工艺。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此尊虽然胎呈灰白色,但它确为瓷质。早在北宋时期,白瓷的原材料便被用于生产龙泉瓷,到了南宋时期,这一工艺得到精进和推广。然而,与景德镇白瓷不同的是,龙泉瓷有意在瓷土中掺入了含铁量丰富的紫金土,使胎色泛灰。这种方法提升了器物的品质,烧成的灰白色胎体光滑细腻,精致非常。因此,除了美观,这些龙泉青瓷经久耐用,无论是日常还是礼仪庆典场合,都宜使用。
尽管大多数龙泉青瓷的胎是用瓷石掺紫金土混合制成,个别瓷窑也会专以瓷土作胎,尤其是前文提到的南宋时期大窑窑口。大窑出产的青瓷釉色泛淡蓝,品质非凡,也被称为“弟窑”,在日本则称为“砧窑”。龙泉窑通过减少釉料中的氧化铁和二氧化钛含量,同时增加氧化钾含量,来提升青瓷的质感和美观性。宋代的文人雅士偏爱青中泛蓝的釉色,而釉料中的钛含量对青釉的泛蓝色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龙泉窑器物的釉色在烧制过程中形成一种油润如玉的质地,而着色剂的占比变化,则会使成品呈现从鸭蛋青到暗海洋绿等不同色调。从北宋末期开始,大窑窑口的制瓷产业飞速发展,在南宋及元朝达到了生产巅峰。
无论是顶级名品还是次等产品,所有的龙泉窑瓷器都是在同一类型的窑炉中烧制而成的。这便是中国南方赫赫有名的“龙窑”,即一种结构窄长,具有坡度的管道式窑炉,龙窑以木柴作为燃料。窑炉顶端有一个高耸的烟囱,利用斜坡的抽力上引热量。龙窑窑炉的上方需要遮蔽物,来最小化雨水对窑炉内温度造成的影响。龙泉的龙窑规模极大,或为中国最高产的窑炉。北宋时期的龙窑长度通常在70至80米之间,南宋时期的龙窑长度略短,大约在30至50米之间。坯件叠放于窑室管道的地面,有时置于低矮阶梯上,有时则铺一层石英砂砾来固定支钉。
到了南宋时期,龙窑烧制时,会先在主窑室的最低处燃起火焰,先缓慢烧制最底层的陶瓷。窑壁为砖砌,只留一个小通风口。接下来,在窑炉斜坡两侧,从首部开始,依次在投柴孔中添加燃料。当一个区域的窑炉达到最高温度后,便开始在大约一米以外处的下一个投柴孔投入木柴。然后将窑门封闭,空气只能从上一个开启的投柴孔中进入窑炉。不断重复这一过程,直到整个窑炉燃烧完毕,然后封闭所有燃烧段,让窑炉冷却下来。在这个过程中,火膛移位的速度非常之快,有时每段移位仅需要半个小时。通常来说,小型龙窑(长度约30米)可能需要24小时的焙烧时间和24小时的冷却时间,而大型龙窑(长度约42米)则可能需要36小时的焙烧时间,72小时以后尚可开窑。由于龙窑的长度,从窑炉两侧投柴可以起到均衡温度的作用,然而窑头和窑尾的热量仍然存在差别。热气流有自然上升的趋势,同时,叠放坯件的烧制方式往往会使低处的器物无法充分焙烧1。这便可以解释龙泉窑的品质为何参差不齐,也可以看出这件出戟尊是一件达到完美烧制条件的顶级现存例,实为稀罕难得。

拍品器型大气典雅,仿自商朝(约公元前1520 – 1010年)青铜器。这一器型被称为“尊”,在礼仪活动中用于盛酒保温。尊的器型类似高脚杯,无柄无足,口沿外翻。尊为青铜经范铸而成,即先分几部分制范模,然后将内外范拼合浇铸,并加扉棱装饰。这些特点在南宋龙泉窑瓷器上都被忠实地还原出来。此尊造型源于青铜时代的器型,器身分三段,每段侧面均贴塑扉棱,以模仿青铜器的出戟装饰。此器或许并非仿制于一件实际存在的青铜器,更可能是依图样制成。北宋时期,便已出现古代青铜器的线描图册,这些图像被广泛传播。根据如今中国瓷窑的运营方式来看,当时的制瓷工匠所参考的,可能便是根据这些版画绘出的简单图纸。
为何宋代要模仿这种古代的金属器型呢?其主要原因,便是博古通今的文人们十分崇敬古代文化。宋代官僚制度兴盛,对文房雅器的需求剧增。五代(公元907至960年)时期的历史记忆,使宋代初期的皇帝们有意抑制武将的势力,提拔文官的职权。而收藏、赏鉴古物正是文人所追求的雅兴。文人们发展出了一种新的思想体系,带有批判性地审视近史,即“疑古思潮”。汉代(公元前206 – 公元220年)与唐代(公元618 – 906年)可谓中国历史上最强大的两个时期,然而宋代的学者们认为这两个朝代固守拘泥于儒学。因此,他们投身研究更远古的青铜时代——例如商代——并积极钻研古代典籍。同时,他们也研习古物,包括出土文物。青铜时代的墓葬中发现了玉器和青铜器,宋徽宗时期(公元1101 – 1125年),商朝王都安阳地区出土了一批文物。宋徽宗是其时最卓越的鉴赏赏家,他在宫中有庞大的珍品收藏,并致力于对藏品做详实的图绘和文字记录。因此,许多宋代陶瓷都借鉴了古代器型和纹饰。
可与此件出戟尊比对的龙泉青瓷尊,见于大英博物馆的大维德基金会(图1)和东京国立博物馆(图2、3),但是年份均为元代,并且不如此尊工致考究2。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以陶瓷仿古代青铜器型的传统是由宋代开始的。这种传统延续到了元、明、清代,因为崇古尚古可以体现个人的教养学识。
接下来让我们探讨一下此尊的来源。这件出戟尊曾为William Roy Hodgson上校(1892-1958)旧藏,Hodgson是一位澳大利亚的军人、外交官,在其辉煌的职业生涯中被派驻各国。Hodgson上校曾担任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的澳大利亚代表,也是1948年联合国《世界人权宣言》起草委员会的一员。与他同在起草委员会的名人包括爱莲娜•罗斯福(Eleanor Roosevelt,1884-1962),美国前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夫人,1933至1945年身为美国第一夫人;张彭春(1892-1957),中国学者、哲学家、剧作家、人权活动家和外交家;以及Charles Malik博士(1906-1987),黎巴嫩学者、外交官、哲学家及政治家3。
20世纪初,学识渊博的军人和外交官普遍会收藏中国陶瓷,这不仅因为他们倾倒于中国陶瓷的艺术之美,也因为收藏陶瓷可以显示一个人的见识素养。此件精美绝伦的出戟尊便是这种收藏品味的绝佳范例。

①: Rose Kerr (ed.) and Nigel Wood, Ceramic Technology. Volume 5 Part 12 of Joseph Needham’s Science and Civilisation in China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 pp.252-3, 357-359, 572-581.
②: Rose Kerr, Jade Green and Kingfisher Blue. Longquan Wares from Museums and Art Institutes Around the World 梅青色醉笼泉窑 (ACC Art Books, Hong Kong, 2022), nos.163, 164, 167, pp.165-167.
③: https://talkabout.iclrs.org/2023/12/05/colonel-william-roy-hodgson/#:~:text=Colonel%20William%20Roy%20Hodgson%20is,returned%20to%20Australia%20at%20the, accessed 26 April 2024. The internet entry contains a photograph of Colonel Hodgson with Dr Malik.

英国著名学者Rose Kerr,英国历史学者,毕业于伦敦大学亚非学院,主修中国研究。柯氏曾任维多利亚和艾伯特博物院远东部门主管,至2003年离任,是剑桥大学李约瑟研究院名誉副教授、格拉斯哥大学名誉院士、中英协会教育信托前主席、大维德基金会信托人、香港政府博物馆专家组顾问,以及伦敦东方陶瓷学会前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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