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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6 清雍正 珐琅彩高士赏菊图水丞

珐琅彩高士赏菊图水丞
拍品信息
LOT号 1336 作品名称 清雍正 珐琅彩高士赏菊图水丞
作者 -- 尺寸 直径12.5cm;高11cm 创作年代 清雍正
估价 800,000-1,800,000 成交价 RMB 1,495,000
材质 形制

「大清雍正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款
来源
2000年购于日本名古屋藏家旧藏

“劲节亭亭千尺绿,芳枝长占四时春”
珐琅彩,即磁胎画珐琅,与铜胎、玻璃胎、宜兴紫砂胎画珐琅等,同属清宫画珐琅。此一类作品以欧洲画珐琅为参考物件,引进西方原料技术,初由康熙皇帝推动,经不断学习模仿、实验突破,于雍正乾隆时期达至制作巅峰,为清宫御用精品力作,堪为清代瓷珍之冠。
珐琅彩之烧造尤为不易,需于江西景德镇御窑厂拉坯烧制,将制成的素瓷胎,千里跋涉,运至清宫内务府造办处珐琅作,施彩后二次入窑方成。所绘纹样先由宫廷画师设计画稿,在旋好的模型上绘出纹样,经皇帝御览批准后,才由画师用珐琅彩料绘就。每一件都精心设计、细心绘制,尽艺匠之所能。
其所用颜料初由洋人引入,经多年探索实验,于雍正六年在圆明园造办处,成功炼得“西洋珐琅料”、“旧有西洋珐琅料”、“新炼珐琅料”、“新增珐琅料”四类共三十六种颜色(详见表格)。由类别名称可知,此次烧成的珐琅料不仅包含此前进口的颜色,又创造出了一批新色,可以想见当年用功之深与精益求精的决心。
珐琅彩的制作地点毗邻天子寝宫,康雍乾三朝皇帝对其制作都倾注了不少心血。雍正皇帝时常点评珐琅彩器,以期达到更精细、雅致的水平,如雍正四年,雍正曾批评“烧珐琅活计粗糙,花纹亦甚俗,嗣后尔等务必精细成造”。其又于雍正十年详细点评对具体某类珐琅彩的喜恶:“蓝地法琅碟画的甚好,但颜色不好,嗣后俱往精细里画画;画青山水甚好,嗣后照样烧造些”。作为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雍正甚至亲自为珐琅彩设计装饰:“将此碗上多半面画绿竹,少半面着戴临撰字……写地章或本色,或合配绿竹淡红,或何色,酌量配合烧法琅”。
康雍乾三朝正值大清盛世,国富民强,中西交流频繁,皇帝对珐琅彩器的烧制极其重视,亲加指点,所得件件精品,主要供皇帝生活及陈设之用。偶有赏赐国外使臣、王公及国内大臣,是极大的恩赐与奖赏,亦能看作是对国力之宣扬。广西巡抚陈元龙于康熙五十五年奏折中言,“迩年始有洋珐琅器皿,略觉生动,西洋人夸示珍奇,以为中国之人虽有智巧,不能仿佛。乃我皇上于万机之暇,格其理、悟其原,亲加指示熔炼成器,光辉璀璨,制作精工,遂表胜洋珐琅百倍。”从显得“不能仿佛”,到得以“熔炼成器,光辉璀璨”,虽略有夸耀、奉承之嫌,但从客观成果而言,印证了这一成就。国人得以自主炼制珐琅料、精湛成造珐琅彩器,展现着我们不仅可以掌握,并能擅长、发扬他人之技。以此赏赐外国使臣,更意在展现民族的能量与国家的实力。
珐琅彩纹样丰富,远非一般成批生产之官用瓷器可以比拟,其绘工精妙绝伦,难出其右,数量极少,极为罕有。朱家溍先生《清代画珐琅器制造考》一文中载:清宫端凝殿的左右屋,是清宫旧藏磁胎画珐琅“唯一的数量最大、品种最多的集中点”;藏于该处的雍正磁胎画珐琅器仅约二百件(录于道光十五年《乾清宫珐琅、玻璃、宜兴磁胎陈设档》)。另据台北故宫博物院余佩瑾考证,按今日对珐琅彩的定义,道光档案中所载部分磁胎画珐琅,为景德镇所制,而非公认的珐琅彩。故清宫旧藏雍正珐琅彩数量不足二百件,今多数珍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等亦有收藏;得以流通于市场者,凤毛麟角。
此件水丞圆腹下敛,外壁以多彩光丽之珐琅彩料,通景绘高士闲坐庭院,倚石品酒;怪石嶙峋,如置身起伏之山峦间;茂竹繁花在畔,独得清雅悠然之况味。画面上下以蓝料彩分别绘如意纹及变形莲瓣纹各一周,以纯金覆口,奢华贵灿。足内青花双圈内书“大清雍正年制”六字双行楷书款。
此件于形制、纹饰及款识等诸方面皆极为珍罕。翻阅雍正时期活计清档、前述道光档案及两岸故宫出版物中刊载的清宫旧藏雍正珐琅彩,造型以碗、钟、盘、碟为多,其他器型者极为稀见。活计清档提及瓶类不过数处:雍正七年烧得画珐琅瓶二对;十一年持来“磁胎画珐琅山水橄榄式花瓶一对”、“白磁胎画珐琅碧桃花橄榄式瓶一对”、“白磁胎画珐琅霁红橄榄式瓶一件”等。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茶壶几把,绘以花蝶、喜鹊等纹样,足内以蓝料彩书“雍正年制”四字款,载于《金成旭映:清雍正珐琅彩瓷》,国立故宫博物院,2013年,图版85;大维德基金会亦藏茶壶一把,荷塘之景配以诗句,同样以蓝料书雍正款。故宫博物院藏一雍正珐琅彩松竹梅橄榄瓶,绘松竹梅岁寒三友,墨书“上林苑里春常在”,胭脂红料绘“翔采”、“寿古”、“香清”三章,足内青花书“大清雍正年制”六字双行楷款。耿宝昌先生着《明清瓷器鉴定》另载一珐琅彩兰石橄榄瓶,绘菊花兰石。水丞为文人雅士不可或缺的文房雅伴。以珐琅彩绘之,更可知帝王对其寄望之深、喜爱之切。
纵观雍正时期珐琅彩瓷的装饰纹样,以花鸟、山水为多,四季花卉、芝兰寿石、牡丹最为常见,绘制工细,精妙绝伦。至乾隆时期,开始较多出现人物、楼阁等题材,极大丰富了珐琅彩的装饰。此件雍正款珐琅彩器绘以高士,为同时期极为罕见者,或为雍正晚期富于创新性之作,后启乾隆人物纹珐琅彩。观其竹石之绘画风格,与馆藏雍正珐琅彩相仿:如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雍正珐琅彩时时报喜把壶,载于《金成旭映:清雍正珐琅彩瓷》,国立故宫博物院,2013年,图版86,或翔或驻之喜鹊旁,绘月季、绿竹,与本器较为相近;本器所绘假山,以浅色渲染打底,深色勾勒山石结理,富于立体感与层次感,相似者可见台北故宫藏雍正珐琅彩绿竹长春碗,见《金成旭映:清雍正珐琅彩瓷》,国立故宫博物院,2013年,图版60;茵茵绿草及远处灌木,乃以点状装饰于青绿地之上,台北故宫藏雍正珐琅彩节节双喜碗(见《金成旭映:清雍正珐琅彩瓷》,国立故宫博物院,2013年,图版67),亦以此法描绘翠竹下之小丛花草,细腻可人。
水丞所绘高士,神态悠然自得,毫发毕现,细腻写实,所画虽为传统中式开脸及衣着,但面部、手部及衣纹经由彩料的浓淡变化,展现高光与阴影,颇具三维立体效果,独具西洋风格。相类之人物塑造手法,常见于乾隆时期绘人物的珐琅彩之上。相似者首推上海博物馆藏乾隆珐琅彩人物图瓶,见《清代雍正—宣统官窑瓷器》,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图3-45,其上绘张良狙击秦始皇未中,得老人传授《太公兵法》的故事,二人同样倚石而坐,面部、手部施彩方式如出一辙,同样点染草地,且主体纹样上下同样辅以如意云纹及变形莲瓣纹。台北故宫藏乾隆珐琅彩山水人物茶碗,绘夫妇二人坐于山林间,人物及山石画法,皆与本器有所相似,刊录于《也可以清心》,台北故宫博物院,2012年,图版152。
因帝王对珐琅彩极其重视,加之制作难度高,清宫不仅从江西景德镇、广东等地广泛征召擅长制作的传教士及瓷器艺匠,更是命郎世宁等顶级宫廷画师、书家参与其中。所绘纹饰雅致,成器悦目赏心,罕稀至极。此件便极有可能以清宫旧藏绘画为粉本,甚至可能由清宫画师亲自打稿绘制。观此器呈现的画面,可与清宫旧藏《胤禛行乐图册》(见《雍正的审美——故宫馆藏〈清人绘胤禛行乐图像册〉精品赏析》,《金融博览》,2012年1月,页72)中的几页相呼应:《乘槎成仙页》绘胤禛身着道装,乘槎渡海,粉色上衣、蓝色领边及淡青色内衣恰可与本器所绘呼应,且二者蓄须、发型亦相类;《杖挑蒲团页》中绘胤禛扮作修行者,肩扛木杖,杖挑蒲团,画面左下角之山石浑圆粗犷,与本器所绘有相近之妙。
最为相似者,无疑是《岸边独酌》一页。两者画面构图呈对称布局,人物姿态、衣着,乃至山石画法,皆如出一辙。略有不同处如册页中的紫砂茶壶换成了执壶,岸边水面之景改换为庭院内景,细节处用色有别。此件水丞当以此册页为本,略作调整而成。珐琅彩所绘人物虽与雍正肖像略有不同,但深得画中悠远清净之意境,不仅构图形似,更是得其精髓。胤禛登基后曾有诗《花下偶成》云,“对酒吟诗花劝饮,花前得句自推敲。九重三殿谁为友,皓月清风作契交。”自皇子时代,胤禛便喜参禅悟道。“九重三殿谁为友,皓月清风作契交”,既是种对现实的无奈感慨,又呈现出对清澈隐逸精神的追寻,仿若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然。但身为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非儿戏。或许只得在自己精心设计监制的珐琅彩中,找寻那“皓月清风”,聊以慰藉。
多数雍正珐琅彩底款以蓝料书“雍正年制”四字,而此水丞为青花六字款,较为少见。前述故宫博物院藏雍正珐琅彩橄榄瓶同样为青花六字款。相似例子如台北故宫藏雍正珐琅彩松梅图盘、雍正珐琅彩赭墨山水盘、雍正珐琅彩三秀盘等,载于《金成旭映:清雍正珐琅彩瓷》,国立故宫博物院,2013年,图版88、89、91。
珐琅彩瓷融汇中西方技艺、艺术之精粹,凝结着康雍乾三代帝王殷殷期盼与不倦追求,是王朝之国力的象征。本器以宫廷绘胤禛行乐图为模本,别具一格,既有对技艺的传承与延续,又极富创新性,为难得一见之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