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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70 13世纪 绿度母

绿度母
拍品信息
LOT号 7870 作品名称 13世纪 绿度母
作者 -- 尺寸 45×37cm 创作年代 13世纪
估价 1,600,000-2,600,000 成交价 RMB 3,392,500
材质 形制


藏西风格 棉布矿物胶彩
此幅唐卡中央绘主尊绿度母,主尊两侧绘救八难度母,八度母两边又分别绘度母救八难的具体情景。主尊上方绘过去七佛和未来弥勒佛,下方左侧绘五妙欲天女,右侧绘一组供养人和供物。画面内容丰富,搭配完美,绘工精细,形象庄严,敷色厚重,沉雄大气,不仅展现了浓厚的印度-尼泊尔艺术风范,显示了西藏早期唐卡优美的艺术特征,印证了绿度母在西藏早期佛教信仰中的重要地位和影响,见证了绿度母这一主题为西藏早期唐卡艺术中流行的艺术母题之一,而尤为突出的是以生动有趣的情景与图像表现了绿度母救八难的完整内容,表现了与主尊相关的众多本尊和供养天女及供养人,特别是有些内容与图像仅见于此幅唐卡上,堪称稀有。毫无疑问,此幅唐卡是现知西藏早期绿度母唐卡中表现内容最丰富,情景最生动的一幅,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艺术地位和价值,对于研究西藏早期唐卡艺术的风格与题材具有重要的价值。
西藏早期唐卡艺术流行的重要母题
——一幅13世纪绿度母唐卡珍品赏析
西藏唐卡艺术有着一千余年的发展历史,其发展历程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从7世纪至14世纪,后期从14世纪至20世纪。前期唐卡主要受外来艺术的影响,表现出明显的外来艺术风貌;而后期唐卡则融入了西藏以及中原、蒙古等艺术元素,呈现出浓郁的西藏本土艺术特色。今春北京保利拍卖公司推出的一幅13世纪绿度母唐卡就属于西藏前期的唐卡艺术珍品,展现了十分浓厚的印度-尼泊尔艺术风范,对于研究西藏早期唐卡艺术的风格与题材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一、画面内容与风格特点
此幅唐卡中央绘绿度母,一面二臂,全身绿色。主尊头戴三角形三花冠,面颊丰润,呈鹅卵形,双眼半睁,鼻子小巧而高挺,嘴角微微上翘。耳侧饰红色的缯带,耳下垂红色的大圆环。头微向右倾,身体扭向左侧,体态婀娜多姿。上身袒露,胸部隆起球状双乳,下身着红绿相间并饰有各式花纹的紧身长裙,腰间束红色丝带,一条镶嵌宝石的红色披巾从其左肘向下穿过两腿,形成一个优雅的环形,金色的项圈、璎珞、臂钏和手镯精致繁缛,严饰全身。左手当胸结安慰印,右手置右膝结与愿印并持莲茎,手掌色如丹砂,显现殊胜妙相。莲花饰于左右肩部,左肩莲花含苞待放,右肩莲花盛开如伞盖,莲叶似芭蕉,具南亚植物特点。半跏坐姿,左腿横盘,右脚前伸踏于白莲上。身后配有马蹄状头光、身光及红色大背光,身下为方形的莲花宝座,其下又以涡旋状莲茎与枝蔓装饰衬托,莲瓣状如人心,五彩缤纷,尽显时代风貌。主尊两侧各有四尊度母,她们身色翠绿, 与主尊共一背龛,为救八难度母。八度母皆游戏坐姿,以四分三侧身向外,右手向前伸展,作出施救的手势。主尊及八度母两边又分别描绘度母救八难的具体情景,左右各四幕,与大背光上的八度母一一对应。其中左边自上而下依次是狮难、贼难、蛇难、火难,右边自上而下分别为象难、牢狱难、非人难、水难。八难中的受难者皆赤身裸体,双手合十朝向其对应的度母,其身后紧跟着危害他们的难敌,其勾描虽然简单,但情节一目了然。八难的背景呈深蓝色,其上点缀红色小花,似天空繁星一般,给人如梦如幻的感觉,似在有意表现凡尘世界如梦幻泡影的景象。八难中的人物形象朴拙,情节简单明了,体现了浓郁的西藏民族特色。特别是这些情节在已知的早期绿度母唐卡上从未出现,因此具有十分特殊的价值和意义。
在主尊上下方也各有不同的描绘。其中上方为一排佛像,共八尊,皆头饰螺发,身着红色袒右肩袈裟,跏趺端坐,手结不同印契,身后饰以红色的马蹄形背光。根据图像特征判断,此八佛应为过去七佛和未来弥勒佛,是早期汉藏佛教雕塑和绘画上常见的题材。过去七佛是小乘佛教的主要崇奉对象,据《增一阿含经》卷一记载,他们分别是毗婆尸佛、尸弃佛、毗舍婆佛、拘搂孙佛、拘那含佛、迦叶佛和释迦牟尼佛。由于他们分别来自佛教记载的不同劫时,所以虽为七佛而实际代表了千佛或万佛。弥勒佛现在为菩萨,居兜率天宫,释迦牟尼佛曾授记他将在五十六亿七千万年后降生人间,成佛作祖,接替佛位,所以又称未来佛。其形象标志是双手当胸结说法印,画面上有三尊佛像结说法印,其中之一应为弥勒佛。唐卡下方也绘一排人物,其中左边五位为五妙欲天女,也称五供养天女。她们皆跏趺坐姿,头戴花冠,袒露上身,胸部球状双乳高高隆起,下着紧身花裙,璎珞珠宝严饰周身,形象及装饰具南亚人鲜明特点。她们手中各持不同的供物,自左至右分别为铜镜、琴、海螺、果实和绫罗,分别代表人的眼、耳、臭、舌、身五种感觉器官所对应的色、声、香、味、触五种物品。这五种物品包含了人类所觉知、所拥有的世间一切事物,因此此五妙欲供实际象征了整个世界。她们的身色各不相同,自左至右依次为白、蓝、黄、红、绿五种色彩,分别代表五方五佛,即中央大日如来、南方宝生佛、西方阿弥陀佛、北方不空成就佛和东方不动佛。值得注意的是,在西藏后期唐卡上,五妙欲供皆以铜镜等五种物品直接表现,或成排地供于尊像宝座之下,或一起置于一个供碗内,极少见到人物形象的五妙欲供。由此可见,此处的五妙欲天女具有十分特别的意义,对于研究藏传佛教中五妙欲供形式的流变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再看唐卡下方右侧,绘有一组供养人和供物。供养人为二男二女,皆呈四分之三坐姿朝向左方,他们极有可能是绘制此幅唐卡的出资人。前面身着红色交领袍服的男子和后面白衣女子体型稍大,且气质非凡,应为夫妻关系的两位主人,其各自身后的红衣男女应为他们的仆从。男主人双手当胸合十,手执花茎,花开于他的前方,表情十分谦恭,其余三人也以不同姿势表达他们的虔诚。其中后面主仆二人头部各垂下数条黄蓝相间的大发辫,具有藏族妇女的装扮特点。在他们的前面摆着一个树形的五连供台和一座小佛塔及一个金刚杵,为供养人向主尊所献的供物。五连供台的供器内盛满供物,分别为香、花、灯、茶(水)和果五种供物。此处的表现纯属世间的人和物,不受仪轨限制,人物形象皆自由发挥,所以最具现实意味和时代气息。
唐卡背面以珠擦体(行书体)写有长篇藏文题记。前十行为咒语,有释迦牟尼佛心咒、绿度母心咒等十多种心咒,其中绿度母心咒音译为:“嗡达列都达列都列梭哈”。后面为回向文(又称祈愿文),汉译为:“愿得身、语、意加持!佛说勤奋、能忍是好的涅盘;加持者加害于他人或危及他人,则不是修善!愿以绘制此佛像的功德资粮,把施主与福田,自无始以来所作的一切罪孽消除殆尽!愿我们的福寿、功名、利禄、荣耀、子嗣、权势、富足等,犹如上弦之月,日益增长!愿此方境域,谷丰畜旺,人畜远离疫病等灾难,四时吉祥圆满!”(由西藏文化博物馆当增扎西先生翻译,谨致谢意!)可见,这些咒语和回向文内容皆与正面表现的主尊绿度母密切相关。
通过上面的逐一辨识和解读,不难看出这幅唐卡风格十分古朴,体现了13世纪西藏唐卡艺术的鲜明特点。从整体上看,无论是构图、图像风格,还是背景与色彩,展现了典型的印度-尼泊尔艺术的风范,也体现出与11-12世纪西藏唐卡风格明显的承继关系。如画面突出中央主尊,主尊上下的尊像以棋格式均匀分布,为印度及西藏早期唐卡流行的构图形式;主尊及周围的佛像体态优美,造型大方,装饰繁缛,风格典雅,让人感觉一股南亚之风扑面而来;主尊及各尊像身后的马蹄形背光明显继承了此前印度流行的样式;以朱砂红为主,兼有少许绿色的色彩搭配,亦尽显沉稳厚重、恢宏大气的古典艺术风貌;还有下方供养人及供品场景的设置,为印度及西藏早期唐卡上常见的表现内容与形式。翻译于1060年的藏文《文殊师利根本经》对印度布画唐卡有简略的记载:画幅应为长方形;画面对称地或者至少是对称地分组安排胁侍环绕的主尊;举行崇拜布画所绘神灵仪式的法师要出现在画面下方的右下角或左下角。其描述的情形在此幅唐卡上得到了明显的印证。但与此同时,这幅唐卡局部上也有一些新的变化。如上方的八佛像头大颈短,肩宽胸挺,与黑水城出土的唐卡上佛像风格一致;主尊座下及主尊与八救度母身光上出现的涡旋状枝蔓是13世纪西藏佛教绘画上流行的纹样;主尊莲座上的莲花瓣形似人心,与稍早流行的方硬平直的莲瓣形制完全不同;而主尊左右救八难情景的描绘朴拙自然,生动有趣,也为此前同类题材上少见的内容和风格;等等。这些又表现了尼泊尔艺术影响下的鲜明时代特点,并展露出浓郁的藏民族艺术特色。我们将其与现存最早的一幅由美国人福特先生收藏的绿度母唐卡进行比较,可以更加明显看出其变化所在。因此,可以说此幅唐卡融合了印度、尼泊尔和西藏多种艺术元素,是外来与西藏本土艺术融合的结晶。
二、题材意涵、来源及艺术影响
此幅表现的主题是绿度母。绿度母是藏传佛教和藏民族最为崇奉的一尊女神像,因其身色呈绿色,故称绿度母;又因佛经记载她能救狮难、象难、火难、蛇难、水难、牢狱难、贼难、非人难等八种苦难,又称“救八难度母”。她是藏传佛教所奉二十一度母之一,为观音菩萨所化现。关于她的来历,《度母本源经》记载曰:观音菩萨在无量无数劫前,已救度了无数众生。可是一天当她用圣眼观照六道时,发现众生并未减少,遂生忧伤,并从其双眼流下串串泪珠,眼泪滴成一朵朵莲花,从莲花中变出一尊尊女神,先变出绿度母,随即变出红、白等不同身色的化身来,共计二十一尊。这些度母现身后,各自对观音立下誓愿,要辅助观音救度众生。从此以后观音菩萨每天广度无边众生,名播十方佛国。在二十一度母中,绿度母为主尊,绿度母心咒也是二十一度母的根本咒,其它度母分别为绿度母不同功德的化现。历史上,绿度母在我国藏蒙地区有着十分广泛的信仰,几乎所有的藏传佛教寺庙都供奉绿度母造像,所有的藏蒙人民都信奉绿度母。许多藏族妇女还以度母取名,汉语音译为“卓玛”。特别是藏族人民还把唐朝时入嫁吐蕃的大唐文成公主奉为绿度母的化身,尊崇不已,成为汉藏民族之间深厚友谊的重要历史见证。
绿度母传入西藏甚早,约在11世纪时,与西藏历史上著名的阿底峡大师直接相关。阿底峡(982-1054年)是印度著名的佛学大师,超岩寺四大门柱之一。1042年应古格国王意希沃邀请至西藏古格,三年后又应仲敦巴迎请至卫藏传法,九年后圆寂于拉萨西南的聂塘。其所著《菩提道灯论》帮助当时西藏佛教实现了教理的系统化和修行的规范化,为其后藏传佛教的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后其弟子仲敦巴在其教法基础上建立噶当派,尊其为鼻祖。他是藏传佛教历史上最具影响的三个重要人物(其它两人为莲花生和宗喀巴)之一。据记载,阿底峡入藏前就崇信绿度母。他曾远赴金洲(今印度尼西亚)求法,不料海途中遭遇风暴,一时眼见船将沉没,阿底峡随即诵出六句祈请文,立刻不动明王出现在船桅上,把船压稳,不久二十一位度母纷纷现身,团团围住船身,使阿底峡安然渡过一劫。阿底峡准备入藏时,还专门向观音和度母祈求指引:“……阿底峡大师说:‘让我向本尊空行神像祈请,若得到授记,我就前去。’度母和空行向阿底峡授记说:‘若去吐蕃,你将缩短寿命二十年,但是能使佛法在该地像白昼一样显明。’阿底峡大师说:‘只要能对佛法有益,寿命缩短就缩短吧,对吐蕃众人应当怜悯,我还是前去。’”阿底峡入藏后,广传度母修持法。他先在札叶尔巴与弟子俄·绛曲迥乃及其它藏地译师,将《白度母修持法》、《如意轮护持法》、《明咒消除仪规》等译成藏文,同时其弟子仲敦巴将《二十一度母修持法》译成藏文;而后又亲自撰写“绿度母”、“白度母”、“救八难度母”、“二十一度母”的赞诵、祈请、供养等内容的修法仪规,授与仲敦巴等众弟子。据说,一次阿底峡弟子枯•尊珠雍仲患重病时,仲敦巴通过占卜预知每日需诵《二十一尊圣救度母礼赞续》万遍以上,方可痊愈。阿底峡遂向度母虔诚祈祷,度母显现圣容,传与阿底峡等同“礼赞续”功德的度母礼赞偈。结果该弟子日诵万偈后,病情果然痊愈。在阿底峡的大力弘传下,度母信仰在雪域高原遍地开花,不仅成为噶当派崇奉的四大本尊(即释迦牟尼佛、观音菩萨、度母和不动明王)之一,而且也得到宁玛、萨迦、噶举和格鲁等其它所有教派的广泛崇奉。阿底峡圆寂后,其弟子仲敦巴建立噶当派,弘传阿底峡教法,成为西藏后弘初期最早建立的教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噶当派一直是西藏最有影响的教派,许多其它教派的大师最初大多出家于噶当派,或受到了噶当派教法的影响。度母得到西藏各教派的广泛崇奉即与此历史背景有关。
基于度母在藏传佛教各教派的普遍影响,以度母为题材的造像和绘画自西藏后弘初期开始便广泛流行开来。目前发现的时代最早也最为可靠的一幅唐卡就是绿度母唐卡(122x80厘米),由著名收藏家美国人福特收藏。此幅唐卡除中央绘有主尊绿度母外,还绘有救八难度母、阿底峡及其弟子仲敦巴。特别是在唐卡背面留有梵文和藏文书写的题记,其中藏文汉译为:“热振(寺)的(女)神。甲敦楚沃私人的冥想神灵。由切喀(寺)的色基布哇供奉(并使其成为)基布(寺)的保护神。”根据图像风格、阿底峡与仲敦巴形象、热振寺建寺年代等综合考证,中外学者普遍认为其绘制时间在1057-1080年间,是由噶当派僧人嘱当时画师为纪念阿底峡和仲敦巴所绘,同时也不排除阿底峡亲自请印度画师绘制的可能。目前这幅唐卡以年代古老,品相完好,风格纯正,带纪年题记,表现题材重要且与历史吻合等优胜特点,已成为研究西藏早期唐卡艺术的重要作品,也成为西藏早期唐卡断代的重要标尺。稍晚于福特收藏,国内外还有几幅同样题材的唐卡存世,如俄罗斯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藏12世纪晚期缂丝绿度母唐卡(100、9×51、5厘米)、瑞士私人藏12世纪初绿度唐卡(64 x 42厘米)、美国克利富兰博物馆藏13世纪绿度母唐卡(51、1 × 43厘米)等。这些充分见证了绿度母在当时西藏地区信仰的普遍。通过比较,我们不难发现这些绿度母唐卡虽然时代不一,构图及内容略有区别,但主尊绿度母的造型及装饰风格有着明显的相似性,具有前后相承的明显关系。可以肯定这些唐卡遵循了同一艺术粉本,即印度波罗风格的绿度母图像,而这一艺术粉本的源头无疑都要追溯到阿底峡那里。值得一提的是,在国内外艺术品市场上,人们习惯称西藏早期唐卡为“噶当巴”。其实这是一个既模糊也不够准确的叫法。称“噶当巴”只能说明其题材的教派属性,并不能指称其艺术流派或风格;也就是说噶当巴只能表示教派,而不能表示艺术流派。事实上,在西藏后弘初期,唐卡艺术流行印度、尼泊尔和克什米尔外来三大流派。因此明确判断一幅早期唐卡的流派或风格,我们可以具体到此外来三派。本文谈及的绿度母唐卡即属受印度-尼泊尔风格影响的艺术作品。
结 语
综上可见,此幅绿度母唐卡是一幅十分珍贵的西藏早期唐卡,根据画面图像的风格与特征分析,可以确定其绘制年代在13世纪左右。其珍贵之处不仅在于它展现了西藏早期唐卡艺术共有的优美艺术特征,印证了绿度母在西藏早期佛教信仰中的重要地位和影响,见证了绿度母这一主题为西藏早期唐卡艺术中最为流行的艺术母题之一,而尤为突出的是它以生动有趣的情景与图像表现了绿度母救八难的完整内容,表现了与主尊相关的众多本尊和供养天女及供养人,内容丰富,搭配完美,画工精细,形象庄严,敷色厚重,沉雄大气,特别是有些内容与图像仅见于此幅唐卡上,堪称稀有。毫无疑问,此幅绿度母唐卡是现知西藏早期绿度母唐卡中表现内容最丰富,情景最生动的一幅,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艺术地位和价值,值得大家关注和重视。
首都博物馆研究员:黄春和
2013年5月1日